《潮起潮落：新中國文壇沉思錄》(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)

周揚、夏衍、沙汀、何其芳、荒煤、許覺民、馮牧、巴金，這些舉足輕重的文壇“執(zhí)牛耳”者命運幾多沉浮?他們在大的時代變動中的人生抉擇與心路歷程有哪些波折?新中國文壇前三十余年經(jīng)歷了怎樣的波譎云詭、萬千氣象?前文化部副部長荒煤的秘書嚴平在新作《潮起潮落：新中國文壇沉思錄》(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)中，真實而冷靜地描繪了新中國文壇八位“掌門人”的不虛美，不隱惡，堪稱一部中國現(xiàn)代知識分子靈魂裂變、升華的心靈史。

作家張抗抗在讀了書中《歷史的碎片》之后曾寫信給嚴平表達自己的看法：“你能夠把何其芳那么一個‘復雜’又‘單純’的人物對于理想的執(zhí)著追求與內心的矛盾，處理得特別合情合理，真的不容易。既寫出了‘詩人毀壞’的歷史因緣，也寫出了‘好人好官’未泯的良知……那是一種客觀的歷史態(tài)度，也可見作者的善意與溫情。要害處輕輕點到，讀者已心領神會;既為詩人的‘認真’惋惜，更為革命的嚴酷怵然……你把這一類人物的‘歷史深度’表現(xiàn)出來了，猶如那個時代活生生立在眼前?！?/p>

嚴平與這些昔日文壇“掌門人”都有過交往，掌握了大量第一手的真實史料，因此書中鮮為人知的史實隨處可見，很多更是首度披露。比如周揚對自己“十七年”中所犯錯誤的概括、夏衍等人圍坐一團關于“三十年代”的率真聊天、何其芳那段少為人知的美麗故事、荒煤在長安街發(fā)出的那聲長嘆、晚年巴金與女兒李小林的沉重對談等等。這些點滴細節(jié)，重塑了我們對原有歷史的認知。

20世紀80年代初，著名女作家茹志鵑曾建議嚴平“寫一本日記吧，就把你每天所經(jīng)歷的如實記錄下來?！焙芏嗄旰笾販剡@段話，才知道那是茹志娟給自己的最好的建議。嚴平說，不能不說的經(jīng)歷使她開始重新找尋。她花費了很大的力氣，循著記憶的線索，補充大量材料，力圖重構他們的生活世界?！霸谖铱磥磉@本書不僅僅是回憶，更是一個曾經(jīng)親歷歷史的人對昨天的探尋和研究。”嚴平說，“如果說回憶是苦澀的，思考卻充滿著挑戰(zhàn)的快意?！泵慨斔诨貞浿兄匦伦呓麄?，就愈加清醒地看到，這些昔日文壇的“掌門人”——他們既是投身革命的一代，又是“五四”和民國文化哺育出來的知識分子，他們是極其復雜，非常特殊的一個群體。新中國成立后，他們不斷地卷入政治和藝術的矛盾漩渦，每一步充滿艱辛的跋涉都代表著共和國文藝發(fā)展的曲折歷程;他們個人的痛苦，也體現(xiàn)著中國知識分子靈魂的分裂、蛻變和升華。他們是多元的，在分析他們的時候我們不能追尋“唯一性”，而必須用開放和多元的目光審視歷史，那種“非白即黑”二元對立的思維模式只能引導我們走向誤區(qū)。她循著這樣的思路完成了自己的寫作。

該書責任編輯劉偉認為，《潮起潮落：新中國文壇沉思錄》的可貴之處在于，作者并不僅僅局限于個人的記憶與現(xiàn)有史料里面，而是循著記憶的線索多方求索，尋找佐證，力圖真實客觀還原他們的人生軌跡，嘗試走入他們的內心。因此，最終呈現(xiàn)的這八位人物不是冷冰冰的，是有溫度的，是與既有的“定論”不一樣的。尤其是周揚、沙汀、何其芳諸篇，更是給人耳目一新的清新：周揚“文革”結束后不遺余力，努力團結眾人奮發(fā)有為、嘔心瀝血，對當代文學的發(fā)展做出了巨大的貢獻;沙汀與生俱來的“硬氣”與執(zhí)拗，使他用雎水關十年的困頓換來了一生的“收獲”，晚年失明后仍筆耕不輟;何其芳近乎詩一樣的人生，對領袖的崇拜自延安始，終至一生不曾改變;“文革”中勞改養(yǎng)豬也是兢兢業(yè)業(yè)、極其認真，與女青年的那段美麗故事更是讓我們重新找回了寫《我為少男少女們歌唱》的何其芳。作者透過重重歷史迷霧向我們再度詮釋了“書生作吏”這一歷久彌新的主題，寫出了這八位“掌門人”內心的痛苦與糾結，更呈現(xiàn)了歷史一步步走來的艱辛與曲折。真誠地面對與思考，并從中汲取力量，或許是這本書帶給我們的最大的價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