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本多角度的歷史大散文:《從大都到上都》
經濟日報-中國經濟網北京12月1日訊(記者成琪)十五天的徒步,一年的思考,北大歷史學家羅新最終寫成了一本新書《從大都到上都:在古道上重新發現中國》。11月30日,單向空間的沙龍上,兩位歷史學家——羅新與陸揚,與大家熟知和喜愛的學者蒙曼,一起暢談新書,暢談這段旅途,暢談了由這段旅程牽扯的歷史與今天。

十五年前,羅新教授在讀書時,元帝候鳥一般春去秋來的輦路,引起了他很大的興趣。忽必烈稱汗后建立兩都制,以燕京為大都,以開平為上都。連接兩都的道路,共有四條,其中有一條是只供皇帝走的路,叫做輦路。由于史料不足以反映路線細節,所以史學界對輦路的認識有頗多爭議,至今仍有模糊不清之處。羅新教授當時就萌生了一個念頭:為什么不自己走一趟呢?一年前,53歲的羅新自北京健德門啟程,沿著古代輦路北行,用了15天的時間,一步一步用腳丈量了450公里的河山,抵達上都——內蒙古錫林郭勒盟正藍旗。
在羅新看來,當年皇帝儀仗浩浩蕩蕩,往來于歷史名城大都(今北京)和草原明珠上都(今內蒙古正藍旗)之間;當年這條路兩側水草豐美、山川秀麗,沿途城堡墩臺彰顯著邊塞的威儀,往來商旅不絕。這里是山川的終點,草原的起點,是自古以來從蒙古高原進入華北平原的交通要道。明蒙兩個政治體在此分割,農牧兩種經濟類型的在此轉變,這條路是溝通長城內外、連接草原文明與農耕文化的歷史走廊,具有重要的歷史價值與文化價值。
歷史學家陸揚先生看完就激動地發朋友圈:“我宣布,羅新的《從大都到上都》是49年以來在中國大陸的人寫的關于中國的最重要的游記”。會上他說,“我相信這個書會是非常經久的書,而且是非常值得讀的書。作者的筆下很有分寸感,他觀察到一個現象,引入以前的史料也好,以前的書寫也好,并不直接告訴你一個結論,而是提供這些素材,讓讀者自己去判斷。他也不遷就讀者,這是最重要的。讀完我有兩點:第一,我們的世界離游牧的世界并不是那么遙遠;第二,這本書隨時有一種歷史學家的距離感。”
學者蒙曼說,這不僅僅是一本游記,它可謂一本多角度的歷史大散文,這本書看下來印象最深的是,“跟著羅老師旅行山川都是帶字幕的”,所謂山川都是帶字幕的是說不僅僅旅行看到自然的山川,還看到山川背后的歷史、文化,包括羅老師因此生發的人文關懷。
據經濟日報-中國經濟網記者了解,這次從大都到上都的徒步之旅,經龍虎臺,過居庸關,行黑谷,越沙嶺,羅新背著行囊,不畏烈日、暴雨、塵土飛揚,徒步穿越北京、河北的重疊山谷,進入內蒙古草原,一步一步走完了從健德門到明德門的四百五十公里山川河流。“一寸丹心塵土里,兩年塵跡撫桓間。”“我,作為一個以研究中國歷史為職業的人,真了解我所研究的中國嗎?我一再地問自己。”羅新老師把對歷史的考證、對文化的探究,對生命的思考與感悟融入旅途之中,以深厚的生命感受力,去感觸每一個時刻、每一次相逢。把沿途的壯麗景色,山川之勝,羈旅之思,風土之異,融入平靜從容、充滿古典氣息的敘述中。
“兩都隔千里,禹禹一人行。”“到了我這個年紀,一切希望、夢想、信心和理想都被‘雨打風吹去’,只剩下難以言說的無奈、郁結、憤懣和迷惑。是啊,我了解自己生活于其中的這個社會嗎?我所研究的那個遙遠迷蒙的中國,和眼下這個常常令我大惑不解的中國,究竟有什么樣的關聯呢?”
在這條路上,一邊是遙遠的史書上的滄桑印跡,一邊是近處幾十年的悲喜人生。曾經的岔道雄關已經寂寞荒涼,靜默佇立的梳妝樓,其主人是誰?八百年前的輝煌,隱沒在平凡的村莊和深山荒草間。行走中,往事涌上心頭。年少時不為人所知的暗戀,三十年前半途而廢的遠足,風華正茂的女學生突然離世,淺淡之交故人的神奇失蹤,記憶里一朵牽牛花的搖曳,都因某一地點某一場景,在路上被恍然憶起。作者五十年的人生,零星散落在這條徒步之旅上。
現場讀者問,交通如此發達的今天,為什么非要選擇徒步這種最艱苦的方式呢?羅新老師回應:“后工業時代,當時間和空間被壓縮得幾乎不值得測量時,徒步是對主流的抵抗。”
羅新教授覺得,走路時進入的那種沉思狀態,那分分秒秒和無意識的一步一步,帶給人極大的愉悅、頭腦的清醒,與心情的平靜。走在深山荒草間,人的視覺、觸覺、味覺、聽覺與大自然真真切切地發生聯系,讓我們更深地走向自己的內在。行走的意義,也許就在于行走本身。
本書匯集了許多優秀的旅行家對于徒步的思考和意義。書中所引用的關于國外旅行家的段落,幾乎都出自作者的優美譯筆,且金句疊出:“掙扎多年以后,我們明白了,不是我們成就了旅行,而是旅行成就了我們。”“旅行就好比婚姻,如果你以為你能加以控制,那必定大錯特錯。”
羅新說,我在嘗試著一種新的文體。嘗試把旅行寫作與歷史思考結合起來,讓時間浸潤于空間。
相關資料:
羅新,北京大學教授,主要研究領域為中國中古史和中國古代邊疆民族史。其代表作有《中古北族名號研究》《黑氈上的北魏皇帝》等。曾在哈佛大學、印第安納大學、土耳其中東技術大學和普林斯頓高等研究院訪問研究。他興趣廣泛,在國內外講學之余長期進行徒步考察。他曾徒步于太平洋屋脊步道,體會夜晚野外冷風呼嘯,如洪水激流一般;也曾在翻越東天山的十二條達坂時遭遇暴風雪、命懸一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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