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學與影視如何相處:誰都不必討好誰,守住本色就好
電影《聽風者》上映第一周,票房就過了1.5億,這多少是搭了文學的順風車,它改編自獲茅盾文學獎的麥家小說《暗算》。前不久頭一部踏進國產電影7億票房俱樂部的《畫皮2》,狐妖的原型和畫皮的噱頭都源于《聊齋志異》。大洋彼岸亦是如此,今年奧斯卡金像獎獲獎影片《雨果》、《后人》、《龍紋身的女孩》、《幫助》,全都脫胎于文學作品。
影視當紅的年代,文學被裹挾到影像當中,哪怕古代文學也逃不掉。
本屆上海書展國際論壇上,當中國作家莫言、蘇童、吳念真攜手英國作家大衛·米切爾和日本作家阿刀田高絮叨起影像時代的文學寫作,不少聽眾一度恍惚:這是書展還是電影節?當然很快恍然大悟:這些個作家都與影視有著瓜葛。莫言的小說《紅高粱》和蘇童的小說《妻妾成群》先后被張藝謀相中,改編成了電影《紅高粱》和《大紅燈籠高高掛》;由大衛·米切爾小說《云圖》改編的同名電影上映在即;現年77歲的阿刀田高,已有50多部作品被改編成電視劇;吳念真就更不用說了,影視圈里混得很開,以至于他的作家身份倒不那么為人所知。
雙方的關系,并不那么劍拔弩張
談論影像時代里文學寫作何去何從,似乎有個預設前提:文學已被影視推到越來越邊緣的境地。蘇童就坦言分外懷念上世紀80年代文學一統天下的黃金時期,后來看著文學的地位一點點滑落,挺感傷。不過他深知,琢磨出文學與影視的相處之道,是影像時代的寫作者必須面對的一個問題:影像時代是個大時代,是個窗外的時代;而個人寫作是個小時代,是個窗內的時代。自上世紀90年代初期起,我就和電影糾纏在了一起,不得不面對兩種層次的寫作所造成的漩渦。每個時代總有其文藝樣式的主流,蘇童說我們所要學會的事情恐怕不一定就是適應時代,而要學會在這個時代中留下自己的一間小屋,使你舒服的、愿意為之生存的小屋。聽聽,他話里話外很有幾分被影像時代擠壓的無奈。
有必要將文學與影視對立起來嗎?阿刀田高說,在日本,兩者早在50年前就被捆綁在一起了,受歡迎的文學作品總會被拍成影視,而優秀的影視作品往往有暢銷的文學原作,雙方共存共榮。吳念真也說作家不必把影像當敵人,因為改編出來的影視劇的好與壞,根本不會影響小說本身的價值;影視劇等等反而能讓小說多一種傳播方式,為更多人所知。1960年代在臺灣地區流行一種閩南語廣播劇,有段時間那些劇本都改編自世界文學名著。后來有一回,我兒子說起他在看《基督山恩仇記》,我母親也來搭話,這讓小孩詫異不已,在他印象中,祖母大字不識一個,怎會看過《基督山恩仇記》?他不知道,老祖母在那個聽廣播劇的年代聽過這部書!他還說文學與影像其實從根上就分不開,你看一部小說的時候,會不會覺得小說里面的人物在自己腦海中演戲?這與把文字影像化沒什么不同。寫小說的人用的白描手法,不是在把影像化為文字嗎?大衛·米切爾認為影像是文學的同盟軍,文學寫作會在影像時代更加繁榮。人們吃各種各樣的東西,影像有吸引力,可來得快去得也快,就像快餐,而需要慢慢品嘗的文學能提供給人們另外的養分。
誰都不必討好誰,守住本色就好
在影像時代,文學寫作是否需要改變?刻意討好影視,莫言坦言有過一次失敗的經歷:小說《紅高粱》改編成電影獲得成功后,張藝謀找我,希望我為他寫一個農村題材的本子。當時我先入為主,知道是為張藝謀寫電影,甚至知道鞏俐將是第一女主角,因而寫對話的時候想到臺詞、塑造人物的時候想到演員腦海中不斷浮現出電影畫面。結果,張藝謀直言寫得太差,說我怎么老替他想,甚至連機位都替他想好了。莫言說他從此明白了,寫小說就是寫小說,去討好電影做什么。后來我還知道,張藝謀最需要小說提供的是意境、思想,而不是故事、情節。
縱然借著新科技手段,影視劇的表現力大增,作家們卻指出,到底有些東西是文學能夠表達而影像無能為力的。蘇童舉的例子是街道的氣味,像我這樣在街頭長大的孩子,熟悉街道上一年四季甚至晴天雨天的氣味,比如夏天出門會隱隱聞到臭味,這是垃圾箱散發出來的,冬天則有煤煙味,這是家家戶戶在燒煤爐取暖吳念真贊同:臺灣午后雷陣雨快要來臨的時候,氣壓變得很低,而一旦雨下起來,地上泥濘,大家便無處可去;媽媽的脾氣隨之越來越壞,開始莫名其妙打小孩。人在這種情形下的焦躁,影像怎么拍得出來?每到秋天,天那么高,教人有想哭的惆悵,像這樣的感動,影像又怎么表現?他說,如果影像什么都能做到,小說早就死了,而如果小說是全能的,影像從一開始就不會有機會出現。
所以,文學在影像時代無需刻意改變什么,守住本色就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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