美術評論亟待破除“圈子化”壁壘
日前,某知名畫家的巨制新作懸掛于京城某重要會議場所,引來在京著名美術評論家圍觀。筆者有幸旁聽,作為美術界近年來少有的圍繞單幅作品展開的研討會,其實際效果與眾人的高期待還是偏差不少。依然是固定的美術評論團,依舊是那些不厭其煩的套話與溢美之詞,想來在全國范圍開展的反四風,似乎還沒刮到這里。此會并非孤例,而是長期存在于美術界的頑疾。美術評論的圈子化與美術研討的套路化,讓浮躁的美術界更顯躁動。表面上聲勢浩大,實則空洞無物,乏善可陳。究其原因,想來與如下方面有關。
固定的人員搭配,老化的評論團隊伍。圈子這個在中國社會繞不開的話題,在美術界也是存在多年,以學術研究著稱的美術理論評論界概莫能外。京城幾個重要美術展示機構舉辦的研討會,通常會有相對固定的美術評論團團員參加。一到兩個學術主持人也是通常意義上的召集人,周圍會有十幾個長期跟隨的評論團團員。他們形成一個固定的圈子,只要京城或外省畫家在他們所轄的美術展示機構組織研討會,這些人是必須邀請的,好似沒有他們的肯定,辦了展覽也是白辦;沒有他們的認可,畫家成就難以認定。想來,這也有理可尋。美術鑒賞需要多年經驗,美術研究亦是門大學問,門檻高,外行難以介入不難理解。但是,這些評論團團員年齡結構老化,平均年齡近七旬,我們不敢妄論其觀點是否陳舊,他們是否隨時更新知識、與時俱進。僅從筆者多年來旁聽研討會的經歷來看,已經從最初懷著崇敬之心悉心聆聽長者話語,變為如今只要一看到某某在會上發言,便可聽上句知下句。不難想象,畫家們長期浸染在這些司空見慣、照本宣科的理論評論話語的狂轟濫炸下,創作能有幾分提高?理論指導實踐該如何實現?長此以往,中國美術的未來何在?
模式化流程,真心話難覓。美術界研討會,往往形式莊重,一位或兩位學術主持人位列中央,畫家在其一側。主持人簡單開場,無非是介紹畫家的溢美之詞。隨后,評論團里最具權威者開始發話,有時有準備(發言稿),有時即興講幾句,定定調,具體采用哪種,視他本人對畫家的重視度和熟識度而定。隨后,按相對固定的順序(并非單純按年齡長幼,而是按團員之間達成的一種默契順序)開始發言,如有人有事先走,主持人通常會安排他先講。這種模式化流水會議,難免滋生形式主義。第一位發言人,如果被認為是最權威的,那么,接下來的發言者如何發表真知灼見?如此不難解釋,研討會上那些滿天飛的套話,套在誰身上也不會錯,更有評論團團員經常謙遜地開場,這是我一次看到某某畫作,沒看過原作,從圖片上看如何如何,略有美術常識的人都知道,原作與圖片有天壤之別,這種借由專家之口講出的評論,又有幾分可信?美術研討作為一種提高美術創作水平的最佳途徑,如今已然演變成一個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跡宣講會。學術研討本該有的思想火花碰撞四溢的場景,早已成為奢侈品。此種模式不變,想聽真心話,比登天還難。
利益輸送,階層固化。一個美術活動,通常由一個展覽、一個研討會、一本學術文集或畫集幾部分組成。每個部分都有一個鏈條,研討會上的嘉賓通常不會不請自來,學術文集或畫集上的文字也不是不花費銀子憑空可得。讓誰講,不讓誰講;讓誰寫,不讓誰寫,除了圈子在起作用,資本也在發揮力量。一個字多少錢,給多少錢辦多少事,亦是美術評論界的潛規則。由于市場長期利好,畫家不再以畫換文,評論家也不再畏畏縮縮而是明碼標價。生意好的,寫不過來,要不就用模板套,那種典型的三段論(第一段肯定畫家成就,第二段訴說畫家成長歷程,最后提出希望)的評論,充斥在各種傳媒空間。更有甚者,評論家當起老板,雇上幾個寫手(通常是其學生充當),他們提供稿件,老板負責簽名,沒有其親筆簽名文字一概不作數。由此而來,一個利益鏈條讓所有人固化其中。年輕的評論家基本沒有出頭之日,為了生計,他們甘當雇員。偶有反抗,立馬被利益鏈所拋棄。研討會上的青年面孔更是一只手就可數完,這在傳統書畫界尤其嚴重(當代藝術的創新性要求還是涌現了一批青年批評家,另論)。沒有上升空間,沒有發揮平臺,讓挑戰權威的勇者壯志難酬,偶爾的奮力一擊,往往頭破血流,鎩羽而歸。不是說,世界是屬于年輕一代的嗎?為什么美術評論界不是這樣?
作為一個學術群體,美術界無疑需要權威,或者說領軍人物。他們的觀點、成就會起到示范作用,他們的傳承、教授會形成學派、流派以傳千古。與此同時,美術界更需要勇于不斷挑戰權威的新人。因為它無止境,亦無頂峰。沒有對權威的不斷超越,何談不斷進步。在這個過程中,青年人想必發揮著至關重要的作用。他們是否銳意進取,他們是否創造力十足,決定了這個領域是否具有生命力。無論是傳統藝術還是當代藝術,都不該是某個階層、某個群體的獨斷舞臺,如何能讓更多的新鮮力量在這個舞臺上亮麗地展示,才是中國藝術走向輝煌的希望所在。想來,也只有這樣,我們才能不再感嘆:每年多如牛毛的美術展覽,如此龐大的創作隊伍,卻難有精品,少有公認的大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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